【庄羽】茶花（END）
不知道该说些啥
看红海真的，心里难受。
庄羽妈妈视角。
【茶花】
庄羽出生的时候，对越自卫反击战还未结束。80年代有一部几乎所有人都看过的电影叫《高山下的花环》，每次听到插曲《再见吧，妈妈》我都会忍不住流泪。
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一天我的孩子也会变成一朵茶花*，覆于异国尘沙之下。
庄羽从小就听话，邻居家的孩子还在闹腾的年纪，他已经捧着书坐在一边看了。我和孩子的爸爸一度担心这样过于安分的性格会不会影响他未来的发展，常帮他约小朋友出去玩，但他都兴致缺缺。
这样的情况在庄羽上了初中以后得到了改善。
庄羽的初中是市里的重点，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初二的时候庄羽加入了学校的机器人团队，拿了个省奖，他们的发明还拿到了国家专利。儿子因此结交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也从总是担心他有社交障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庄羽的成长一直都很顺利。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大奖小奖不断，成天对着电脑捣鼓捣鼓，成绩还能排在前面的。
我一直为有这么优秀的孩子自豪，每次开家长会和我孩子他爸都是抢着去，听老师当众表扬自己的孩子简直不能再幸福。
我们夫妻对于孩子的成长不过多插手，加上庄羽在学习方面从来不用我们操心，所以他的高中、大学以及所读的专业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准备考研的期间，庄羽打电话回家，说他在地铁上遇着一个很厉害的人。听他的描述，对方应该没读过大学，坐地铁时正好站在庄羽旁边。庄羽当时正对着毕业设计苦恼，但对方三两句话就解决了他的难题。
我也奇怪什么人这么厉害呢，庄羽用少有的兴奋口气说，那人是部队里的技术兵。
就这样庄羽在大学毕业以后打背包上了部队，因为大学所学专业的原因，被海军挑走了。
庄羽要先去据说是广东沿海的一个城市训练一阵子，这个孩子从小没看过海，此后却长于大海相伴了。
送孩子离开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和很多新兵战士一起上了大巴，坐在窗边冲我挥手。
他说妈妈，我两年后就回来啦。
大巴启动以后，我悄悄抹了抹眼泪。我自以为庄羽没有看见，直到几年后我展开他在亚丁湾漂泊时写下的遗书：
“妈妈，别再为我流泪，我来当兵不后悔……”
两年以后庄羽没有回来，他说被什么挑上了，具体也不能告诉我们，只说以后就是特种兵了。
我和孩子他爸并不反对，一是生活在这个和平安定的国家，心里总觉得无非就是演演习什么的也不会怎么样；另一方面是，庄羽这孩子从小给人的感觉就文文弱弱，加上又是独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我也希望他多些历练。
我们夫妻向来支持他的决定，就像当初他放弃提干，自愿去参加选拔。那时他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孩子的父亲告诉他，只要他做得好，无论是士官还是军官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意义与价值，更何况我们家庭情况还不错，能让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庄羽不忙的时候也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他又学了这个，又学了那个，说他会跳伞了，说他能潜水了。我常讶异他能经受住那些严苛的体能训练，总担心他会受伤。他总是报喜不报忧，说队里的战友对他都很好，说队长很看重他总是把他带在身边，说他的位置非常重要。
后来我见到了他的队长和他的战友们。几个军人见到我就红了眼眶，杨队长拉着我的手说阿姨，以后我们就是您的儿子。
我拍了拍他的手说，谢谢你们，听说另一个孩子家里更困难，你们多照顾那边吧，我们这边还不用担心。
庄羽当兵这些年只回来过一次，孩子提着背包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话还没说出来就哭了。他当兵前就比我高一个头了，现在更高了，黑了，也壮实了。
他伸手抱了抱我，说，妈，我饿了。
我和他爸有幸尝到了军舰上的点心，说是舰上为探亲休假的军人特意准备让他们带回家的。
庄羽在一边看着我和他爸吃下一盒点心。我看他笑的样子，就想起他很小的时候，还被我抱在手里的时候。他从小就不爱哭闹，总是安静地玩着自己的玩具，如果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他就笑一笑，露出没长齐的牙齿。
那时他说，我们海军伙食不错吧？下次回来我还给您带。
我再也没等到下次。
庄羽回来的那次很多亲戚都到家里来看他。他疲于应付把他当偶像追着问东问西的小孩，也疲于应付想给他介绍姑娘的阿姨阿婆，在我洗碗的时候跑来帮忙，悄悄告诉我那些熊孩子和姑娘他真的不喜欢。
我甩了甩手，擦干手上的水，笑着打趣他。难不成打算单着一辈子吗？
孩子面上一片沉静。
他说妈，我希望有一个人能真的理解我，可是那些人，我知道他们不能的。
我常想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啊。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愿望，他甚至还没完全开始他的人生，怎么就只剩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了呢？
还记得庄羽休完假回部队之前，我们送他到火车站坐车。孩子提着包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身，向我们敬礼。
他说，爸妈，大海很好，我会带你们去看看。
是啊，大海很好，所以这个孩子带着他的一切融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现在我们夫妻每年都要到海边走走。当踏着浪花走过柔软的细沙，海天明净柔和，我想，那是庄羽回来看我们了。*
我们的家在石家庄的一个小镇，从前我只觉得这个小镇太大，大到门对门都不相识。可是自从部队护送庄羽的灵车回来之后，我在街上走着，都会有人认出我是英雄的母亲。*
我不知道庄羽执行了什么任务，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牺牲的。他就像所有无人知晓的英雄一样长眠于烈士陵园的一个小小角落，带着他不张扬不言说的荣光，永远安静着，慢慢变成密封的资料里轻描淡写的一笔。
有时我在梦里哭着醒来，总能听见庄羽高中时班里合唱比赛唱过的那首歌，《祖国不会忘记》*。
我知道，我的孩子，他终究还是长大了。
今年在高铁上，我遇见几个学员兵，车上的乘客吵着让他们让座。车平稳后他们站起来了，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年轻的战士给我让了位，我婉拒了，我说你们还是让我站着吧，我的孩子也是军人，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几个孩子说那阿姨您更得坐下了。
我拗不过他们坐下，几个孩子站在我身旁偶尔聊着天。我看着他们身上陌生又熟悉的军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透过他们的脸看见了谁的面容。
也许是庄羽，也许是他的战友们。
几个孩子到站以后排着队下了车，还和我说了再见。
我目送他们的背影直至他们下了车走到站台上，仿佛看到多年前庄羽离家时的样子。
孩子们，愿你们一生平安、健康、幸福。
END
*茶花是《再见吧妈妈》里的歌词：
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你会看到盛开的茶花
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你会看到美丽的茶花
*《祖国不会忘记》一段歌词：
不需要你认识我 不渴望你知道我
我把青春融进 融进祖国的江河
山知道我 江河知道我
祖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我
昨晚太晚睡现在补上梗
*看海梗。之前看新闻，维和烈士杨树朋曾说过要带他的孩子看海，但没有实现。后来新闻里播孩子妈妈带孩子去看海，孩子对着海说：“爸爸，我们来看海了，你呢”（大概是这个意思）
*小镇梗。余旭的妈妈说以前觉得住的地方很大，余旭牺牲以后，又觉得镇子很小，走在街上都有人认出她是余旭的妈妈。（也是记个大概）
*最后，愿所有的最可爱的人，无论是战士还是警察还是从事其他职业为国家安全作出贡献的人，一生平安、健康、幸福。
*额刚忘记添加上我们群的Q号：702557667，喜欢全员的朋友可以一起加入我们扯皮讨论，如果有愿意一起出本子啥的当然更好了x（当然这个美好的愿望八成可能不会实现）
评论(11)